恽頫

就是各种文

上海早晨(三十)

这章里马修很黑,非常ooc,其实我很喜欢马修的,完全是为了情节黑他……

我一直犹豫这篇文要不要打金钱组的tag,当初和朋友们讨论的时候是不想让它有一个明确cp的,但时过境迁,现在心态也不同了,我不能保证这文会一直是暧昧无cp。


充满艺术气息的展厅里人头攒动,各式各样的男女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现代主义画作,活动着的画作。

 

阿尔不懂绘画,也不装懂,他的兴趣在人身上,此时他正一边啜饮香槟一边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他们无一不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极力将真实的自己隐藏在高档服饰构成的盔甲后。

 

“琼斯先生,我很高兴您能赏光。”路德走过来。

 

“这要感谢我那亲爱的表兄,他用尽手段让我相信不来会后悔。”阿尔不耐烦地说。

 

“那希望我们不会让您失望。”路德没有尴尬,仍然礼貌地跟阿尔寒暄了两句后便去招呼其他客人。

 

亚瑟走过来,看到阿尔手中的香槟杯,便以挖苦的口吻说:“你最好别一开始就喝醉了,在艺术展上出洋相可是个好新闻。”

 

“瓦尔加斯怎么没来?”阿尔问,“我到现在只看到贝什米特。”

 

“听说他经常如此,主角总得晚些登场才能吸引全场注意,但也有人说他迟到只是因为贪睡。”亚瑟说。

 

“我看贪睡的可能性更大。”阿尔喝干杯中物,将杯子放到一位侍者手中的托盘里。

 

阿尔漫不经心地扫视墙上的画作,他看不懂那些色块组成的图案究竟有何“艺术”可言,但人人都说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他们说是就是吧,至少阿尔没有把握自己能反驳他们——他本来就对绘画一窍不通。

 

忽然,阿尔注意到其中一幅画,他走到画作近前仔细审视:这幅画乍看没什么特别的,它是画展中众多以上海风情为题材的作品之一,灰蒙蒙的背景上影影绰绰耸立着建筑模糊的轮廓,黄浦江浑浊的水铺展在画布最下方,一个凭栏远眺的人影在江水和建筑的衬托下显得无比孤单。人物的面孔有些失真,但却能看出凝重、忧虑的表情,不得不承认,费里西安诺的表现手法十分精湛,他能用简单到模糊的人脸传达出真实可感的情绪。那不够清晰的面孔下仿佛有活跃的灵魂,透过苍白的人物发出光辉,就像路灯温暖的光从灯罩内透出。画框下写有作品的名字:上海早晨。而真正令阿尔惊讶的是,这画中人像极了他熟悉的某个人。阿尔隐约想起,在百乐门的舞会上,路德维希提过王耀是费里西安诺某幅画中的人,他当时没有在意,但现在看到这幅画却有些不自在,显然画家是对这幅作品倾注了感情的。

 

“还真像耀。”亚瑟先他一步说出来。

 

“这就是你叫我来的原因?”阿尔问道。

 

“不,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幅画。”亚瑟颇感兴趣地欣赏画作。

 

阿尔重新打量画中人,若有所思。

 

“我知道耀和那个瓦尔加斯关系不错,”阿尔忽然说,“但是到底有多好?”这句话说得很是促狭。

 

“我也不清楚,耀从没跟我说过他和瓦尔加斯的交情。”亚瑟漫不经心地说。

 

亚瑟根本不会在意王耀的生活,而王耀显然也知道没必要跟亚瑟多说——说了他也不会听,阿尔心想。

 

这时,忽然有人在两人身后说:“柯克兰先生。”

 

两人同时转过身,阿尔登时惊讶不已,亚瑟倒是保持冷静,但是脸色却沉了下来。

 

站在他们身后的人赫然有一张与阿尔一模一样的脸。

 

“您好,柯克兰先生,我们又见面了。”那人露出谦恭的笑容。

 

“您好,威廉姆斯先生。阿尔,这是马修·威廉姆斯先生,他刚到上海,打算在这边发展。威廉姆斯先生,这是我表弟阿尔弗雷德·琼斯。”亚瑟替两人介绍。

 

“您好,琼斯先生。”马修跟阿尔握了手,转而温和地笑着对亚瑟说:“我想您不必叫我威廉姆斯先生,表兄。”他特意把“表兄”二字咬得很清晰。

 

阿尔瞟了亚瑟一眼,后者脸色阴沉。

 

“我希望您不要随意使用不适宜的称呼,”亚瑟冷淡地说,“我先失陪了。”

 

剩下阿尔和马修两个人面面相觑,马修不复刚才温和得体的笑容,嘴角牵起一丝嘲弄的冷笑:“琼斯先生,没想到自己不是父亲唯一的私生子吧?”

 

阿尔冷眼看着马修,表面上对他的攻击没有任何反应:“我比较好奇,如果你只是我的半个兄弟,你不可能和我这么像,我斗胆猜测我们是双胞胎?”

 

马修笑道:“你猜得没错,我们确实是双胞胎,据说你是先出生的那一个,这让我有点失望。”

 

“我为什么从没听说过你?”阿尔问道。

 

“显然父亲不想让你知道你还有个一同出生的弟弟,你是父亲养大的,而我是我们贫穷的母亲养大的,你是幸运的那一个。”马修自嘲地说。

 

“我们的母亲?”阿尔立刻追问道,“她现在在哪?”

 

“死了,”马修轻描淡写地说,“她带我移居加拿大以后14年就死了。”

 

阿尔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算“幸运”,他虽然是父亲抚养长大,但其实他一直生活在美国,在父亲名下的庄园里长大,父亲对他来说只是个没露过几面的陌生人。而马修至少和他素未谋面的、他俩共同的母亲一起生活了14年。

 

“父亲本来想留下我们两个,但母亲执意要带走一个,我出生的时候很虚弱,所以父亲允许母亲带走我——他是个精明的资本家。”马修说,“这些是母亲告诉我的,我从记事开始就知道我有一个双胞胎兄弟,但是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你。”

 

“我想你今天来的目的不止是认亲吧?”阿尔生硬地说。

 

马修却笑了:“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呢?从一无所有的你手里夺走照相机?我对摄影不在行儿,也不感兴趣。”

 

“那你的目标就是亚瑟喽?”阿尔轻蔑地说,“你想从他手里抢走怡和洋行?”

 

马修冷笑:“你比我想象的更愚蠢——不管你信不信,我认为亚瑟比你更像我的哥哥。”说罢,马修转身翩然离开,融入其他客人中。

 

阿尔踱到亚瑟身边:“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又一个私生子。”

 

“马修不该出现在上海,我没法向人解释我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表弟。”亚瑟眉头紧皱。

 

“也许你该庆幸,马修一定会愿意做你的合伙人的。”阿尔说。

 

“你还不明白?马修·威廉姆斯只会把一切搞砸,进入洋行不过是他的第一步,他要的是属于他的遗产。”亚瑟烦躁地说。

 

“但是老头子的遗产不是都留给你了吗?”阿尔说,“我和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不会分一杯羹的,即使想抢也抢不走。”

 

“我不想跟你解释!”亚瑟几乎是喝止了阿尔。

 

这时,展览的主角终于到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琼斯先生!柯克兰先生!你们能来太好啦!”

 

一个红头发的身影一阵风似地冲了过来,正是费里西安诺。后面还跟着表情尴尬的路德以及无聊至极的吉尔伯特。

 

“琼斯先生,您已经看过所有的画了吗?你看到我画的耀了吗?”费里西安诺期待地问。

 

“您的作品非常……令人印象深刻,”阿尔不知如何评价艺术作品,“我注意到这幅画,画中的人确实是王耀吗?”阿尔指了指他一直盯着的作品。

 

“对!这就是他!”费里西安诺很开心,“您是他的好朋友,您一定能看出来,这非常像他本人吧?”

 

阿尔不知道艺术家所谓的“像”是怎样一种概念,但画中人确实令他感觉熟悉,他从看到画作起就被吸引住了目光。阿尔点点头说:“某种程度上确实像。”

 

“太好了!”费里西安诺更为高兴,“您很有艺术鉴赏力!您知道,要抓住瞬间的感受很不容易,我在画这幅《上海早晨》的时候完全凭印象,想要用画面反映脑海中的东西很难。”

 

“凭印象?”阿尔来了兴趣。

 

“是的,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耀,他站在黄浦江边,单薄得像一个影子,但是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个人就像站在时间之河中的守望者,保持着永恒的平静。”费里西安诺绘声绘色地讲述他印象中的画面。

 

阿尔无言以对,他对艺术家那些夸张的形容没有任何感觉,他印象中的耀就是一个鲜活的人,而不是什么艺术形像。

 

路德的介入让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些:“打扰了,琼斯先生。费里你该去招呼别的客人了,你的好朋友本田菊先生就在那边。”

 

“啊!总是要招呼很多人!”费里丧气地说,“对不起,琼斯先生,容我失陪一下。”

 

“请便。”阿尔点点头。

 

阿尔再次把目光投注到画上,画面上的王耀对现实世界中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无论怎样的阴谋在他面前上演都不会令他动容,还真像一位时间之河的守护者。

 

“嘿,耀,”阿尔轻声对画中人说,“告诉我,瓦尔加斯那家伙是把你画进画里了吗?”他很奇怪自己会有这个愚蠢的想法,王耀不可能真的被收进这幅二维的油画中,他应该正好好地待在洋行里,重复那毫无生气的工作。

 

但是这幅画好像有魔力一样,阿尔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

 

“琼斯先生很喜欢欣赏艺术品吧?”这是有外国口音的英语。

 

阿尔一惊,发现本田菊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旁边。

 

“本田先生?我以为你跟瓦尔加斯在一起。”阿尔不了解这个日本人,但却打心底里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

 

“他刚走开。我看您一直在看这幅画,不禁有点好奇。”本田菊的笑容是寒冷的。

 

“我只是在发呆而已。”直觉地,阿尔不想让眼前这个人发现任何跟王耀有关的事物。

 

本田菊不经意地看向阿尔一直盯着的画,旋即微笑着说:“难怪您看得那么仔细,原来是我们都认识的一位朋友啊!”

 

听本田菊把王耀称为“朋友”令阿尔十分不快,他语带尖酸地说:“我从未听耀提起过您,我以为你们只有生意上的往来。”

 

“王桑也从没对我提起过您,”本田菊依然保持笑容,“但是他确实很在意某位朋友,某个喜欢用蓝色咖啡杯的朋友。”本田菊后半句话故意加重了语气。

 

阿尔猛然想起,他第二次请王耀喝咖啡的时候,王耀提到过喜欢那种蓝色的杯子,原因是那杯子像他眼睛的颜色。

 

见阿尔不语,本田菊继续说道:“和王桑打交道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他是为数不多有教化、有理智的支//那人,不像外面那些愚蠢的野蛮人。但是这样的支//那人也是很难驾驭的,就像一匹烈马,降不住他就会被踢伤。”

 

阿尔不喜欢本田菊的比喻:“我不认为耀会踢任何人。”

 

本田菊不禁笑了:“琼斯先生很有幽默感。”

 

阿尔刚想反驳,路德的声音替他省了口舌:“女士们、先生们,请各位这边来,费里西安诺最新的作品——也是本次画展最重要的一幅作品准备揭幕。”

 

阿尔和本田菊一同向最大的那面展示墙走去,墙上盖着巨大的白色幕布,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多数人都带着期待的表情等待见证费里西安诺有史以来最了不起的作品,但也有人像阿尔一样既不懂艺术也不感兴趣,其中就包括保持得体微笑的本田菊。

 

费里西安诺轻快地走到幕布前,笑着向客人们鞠躬:“各位,现在我要将我的得意之作献给你们,请看!”他说着一拉幕布,厚重的布匹徐徐滑落,露出一幅很大的油画。

 

画布上,一具赤裸的身躯占据主要画面,是一个男人躺在灰黑色的淤泥中,他的四肢仿佛被迫展开,双手越过头顶被船只的缆绳绞缠,一条腿平伸,一条腿支起,全身薄薄的肌肉因姿势而或绷紧或舒张,像在挣扎。画面远处露出一线江景,灰濛濛的江面上隐约有轮船驶过。

 

阿尔震惊地看着那幅画,这一次人物的脸清晰而真实,那正是王耀,那双熟悉的眼睛里郁积着哀伤,深沉、凝滞,难以言说。

 

“这就是我最新的作品:黄浦江上的劳工”费里西安诺骄傲地介绍着自己的新作。

 

“真是幅杰作。”本田菊不禁感叹,半是自语半是对费里说。

 

阿尔听得出来,这次本田菊的赞叹是由衷的。

 

人们纷纷鼓掌,交口称赞。有几位客人当场提出要购买这幅画,本田菊挤到所有人前头:“费里,这幅画我一定要买下来,无论多少钱。”

 

费里西安诺爽快地答应:“当然可以,我的朋友!”

 

不断有人上前向费里西安诺道贺,这位年轻的画家俨然已成为艺术界的一颗新星。费里西安诺并不擅长社交,但他却对热闹趋之若鹜,兴奋得难以控制。路德不得不在他旁边替他应酬,以防他说出不该说的话或有其他丢脸的举动。

 

好不容易等客人们差不多散开,阿尔终于逮着机会上前跟费里西安诺说话:“瓦尔加斯先生,您的作品真是不断给人带来惊喜。”

 

能得到阿尔的肯定让费里西安诺更为喜悦:“琼斯先生,虽然刚才很多人都这么说,但听到您的赞誉是最令我开心的!”

 

阿尔接着说:“我想冒昧地提出一个请求:那幅《上海早晨》可否卖给我?”

 

费里西安诺笑道:“我就知道您会喜欢那幅画的!可我其实不太舍得卖那幅画,那是我最喜欢的作品——不,那是我印象中最美妙的画面。”

 

“那幅画也给我同样美妙的印象,如果不能得到它我会非常失望,希望您能慷慨地将它让给我。”阿尔坚持。

 

“那好吧!”费里西安诺爽快地答应了,“我相信您会像我一样珍惜它的!”

 

阿尔达到目的,便不再纠缠费里西安诺,他退回人少的地方,又拿了一杯香槟,在大厅里踱来踱去,将所有的画都看了一遍,没再看到跟王耀有关的作品。

 

“想不到你还会喜欢艺术品,阿尔,”马修迎着阿尔走过来,“你准备把它挂在卫生间里?”他讽刺地说。

 

“这与你无关。”阿尔戒备地看着马修。

 

马修无奈地笑了:“阿尔,不要把我当成敌人,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

 

“是吗?我可完全看不出来。”阿尔冷冷地说。

 

“阿尔,我们该走了!”亚瑟走过来,打断二人的谈话,“再见了,威廉姆斯先生,我和我的表弟要回去了。”

 

“再见,表……柯克兰先生。”马修向二人施礼,然后侧身让开。

 

当二人坐在车里时,阿尔终于问亚瑟:“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幅画的事?耀为什么会给瓦尔加斯当模特?”

 

“我以为你会更关心马修·威廉姆斯的出现。”亚瑟说。

 

“你还没回答!”阿尔不想让亚瑟转移话题。

 

“我不知道,”亚瑟说,“但我知道王耀背着我替瓦尔加斯工作。”

 

“他为什么要替瓦尔加斯工作?”阿尔追问。

 

“这个问题显而易见吧?”亚瑟不耐烦地说,“或者你可以去问他本人。”

 

阿尔沉默了,两人一路再未交谈。

 

车先到沙逊大厦,阿尔开门下车,在打开的车门前俯下身子对车内的亚瑟说:“替我付瓦尔加斯钱——我买下了他那幅《上海早晨》。”

 

亚瑟无奈又窝火:“如果你要一直花我的钱,最好也替我做点什么!”

 

阿尔坏笑:“或许我会的,就从得到这幅画开始。”说罢关上车门。

 

车子再次启动,亚瑟心事重重地透过车窗远眺黄浦江,没有注意到开车的中国司机正从后视镜瞄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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