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頫

就是各种文

上海早晨(二十九)

因为刚看完《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现在满脑子漫威,好不容易把这一章更了。说来奇怪,我这么多年一直想写漫威同人都没写,不知为啥还是写APH同人最顺手。


星期日,阿尔和亚瑟在跑马场打马球。跑马场占地466亩,由一片广阔的场地和旁边的跑马厅构成,当初建这座跑马场时所征的地皮中间还有70余户人家,但洋人在清政府的同意下强拆了这些居民的房子,建成了这座号称远东第一的上海跑马厅。

 

阿尔不擅长这项运动,亚瑟却是个中好手,几轮下来阿尔一次都没赢。

 

“你一大早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虐杀吗?”阿尔笑嘻嘻勒住马,天气虽然湿冷,他却出了一身的汗,揪下帽子来一头金发都是湿漉漉的。

 

“你缺乏锻炼。”亚瑟优雅地调转马头,又绕场小跑了一圈,他从小就是一名优秀的骑手,虽然10岁的时候差点摔断脖子,对骑术的热情却从来不减。

 

“嘿!我可不这么认为!”阿尔对着亚瑟飞驰而去的背影反对,比起马球这种需要依赖骑术的运动,他更喜欢橄榄球。他把马交给马夫,站在围栏边等待。

 

亚瑟小跑一圈后回到阿尔身边,勒住马翻身下来:“我有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阿尔倚靠着围栏问。

 

亚瑟沉着脸说:“王耀去找过弗朗西斯了,他不愿意回洋行,我非常需要找个人顶替他,我希望你能来帮我打理事务,洋行本来就有你的股份。”

 

阿尔不太高兴:“我说过我不会去的,我对做生意不感兴趣。”

 

亚瑟面色凝重,语气也更加沉重:“船队沉没以后洋行的情况非常不好,虽然现在有些好转,但是我一个人做不来。”

 

阿尔不禁笑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让人不敢相信——你居然会承认你不行!”他转而又说:“已经这样了弗朗西斯也不肯回来?”

 

亚瑟不屑地说:“他是个做什么事都半途而废的人,让这样一个懒散无能的人管理洋行我本来就不放心,现在他退出了正好。”

 

“弗朗西斯虽然懒散但并不无能,这你比我清楚得多。”阿尔隐约猜到问题出在了哪。

 

跑马厅高耸的尖塔上的大钟敲响了十二下,亚瑟看看钟,对阿尔说:“我一会儿要和安东尼奥还有贝露一起吃午餐,你先回去吧,好好考虑我的建议。”说罢,亚瑟快步离开了跑马场。

 

显然,在失去弗朗西斯这个重要伙伴后,亚瑟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不得不亲自承担以前弗朗西斯替他做的工作,比如讨好东方汇理银行。阿尔看出这一切,但他仍然不想踏进那个由金钱和利益维系的圈子。

 

离开跑马场后,阿尔沿着潮湿的马路向东走,这些路被中国人称为“马路”,但这却是半由音译而来的舶来词,在上海流行着很多“洋泾浜”外语词汇。阿尔不喜欢上海的潮湿阴冷,就像他眼中这个国家的文化一样,暧昧、若即若离,卑下中透着骄傲,温顺中带着不屈,令他永远捉摸不透。

 

就像那个人。

 

正走着,阿尔忽然发现迎面走来的一个人很是眼熟,仔细一看是路德维希,路德维希看见阿尔也是一愣,似乎在斟酌说什么好。

 

“日安,贝什米特先生。”阿尔先打了招呼。

 

“日安,琼斯先生。”路德回道。

 

阿尔和这个德国人没什么可说的,他准备就这样走开。

 

“请等一下,琼斯先生。”路德却叫住他。

 

“有事吗?”阿尔有些生硬地问。

 

路德礼貌但却明显公式化地说:“我正要找您:我的朋友费里西安诺要举行一个个人画展,他托我邀请您参加。刚才我去莎逊大厦,前台告诉我您和柯克兰先生去跑马厅了,我就把请柬留给了他。”

 

“费里西安诺?您是说瓦尔加斯先生?”阿尔很是疑惑,他与费里西安诺仅有两面之缘,为什么这个意大利人要邀请他参观画展。

 

“是的,费里要我务必请您来,不然他会很失望。”路德说,“时间定在下个月一号,希望您能赏脸。”

 

阿尔不知道费里西安诺失不失望与他何干,但他猜测这是这个有钱的德国人扩大其社交圈和影响力的手段:“斗胆问一句:还有哪些人收到了邀请?我的表兄亚瑟也在其中吗?”

 

“我们也邀请了柯克兰先生,他的请柬已经着人送到怡和洋行了,”路德说,“还有上海的其他名流也都受到邀请——我昨天刚寄出了所有请柬,今天您的是最后一份,当然,不是最不重要的一份。”路德并不隐晦他的目的,也强调了阿尔的重要性。

 

阿尔却注意到另一个信息:看样只有他是路德亲自来请的,而且他很可能不在路德原先的计划内,费里西安诺的要求使他的名字得以加入名单中。

 

“请问瓦尔加斯先生为何盛情相邀?”阿尔提出他的疑问。

 

“他没说,”路德也很是费解,“他说您一定不会失望的。”

 

阿尔不喜欢这种卖关子:“恐怕只能让瓦尔加斯先生失望了——我对艺术没什么鉴赏力,也从不去看画展。”

 

路德稍微迟疑片刻,随即施礼:“我会如实转达,再见,琼斯先生。”

 

“再见。”阿尔大步走开。

 

在租界一家有名的法国餐馆,王耀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待,他漫不经心地朝窗外看,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

 

“阿尔?”王耀自言自语,他仔细往外看,却又觉得那不太像阿尔——大概看错了,租界里外国人很多,容貌身材与阿尔相似的总会有一些。

 

“王桑。”一个熟悉的冰冷声音拉回王耀飘飞的神思。

 

王耀一回头便看到本田菊从容地在他对面落座,他尽量态度友好:“本田先生。”

 

“没想到王桑到得这么早。”本田菊微笑着说。

 

“我约的本田先生,当然不能迟到。”王耀客气地说。

 

“如果是我约王桑的话呢?”本田菊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王桑就可以迟到了吗?”

 

王耀心中一阵堵,只觉得反胃,又无法反驳,本田菊这个讨厌的男人显然是故意羞辱他,不放过他话里的任何漏洞。

 

“怎敢?”王耀强压下怒气,“若是本田先生相约,我必然更守时。”

 

本田菊略感意外,但旋即笑了,鹰隼般的眼睛始终盯着王耀的脸:“王桑的脾气好多了,希望这是一个良好开端。”

 

“我也希望如此。”王耀违心地说。

 

服务员走来让二人点餐,王耀想把这项权力让给本田菊:“本田先生,请您点您爱吃的吧。”

 

本田菊从容地取过菜单,只略扫了两眼就毫不犹豫地点了几个菜,并嘱咐道:“牛肉做得熟一些,我的朋友胃不好。”

 

王耀心下一惊:“您怎么知道……”说到一半他猛地顿住,他意识到本田菊对他的了解超乎想象,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在下一直很关心王桑。”本田菊以亲切却没有温度的口吻说。

 

“既然如此,本田先生想必也知道我约您的目的了,”王耀说,“上次我们谈得不太愉快,不知这次是否能达成共识——如您所知,我是代表怡和洋行的亚瑟·柯克兰先生来同您商谈合作的。”

 

“我愿意与怡和洋行合作,”本田菊话锋一转,“但前提是作为您的朋友。”

 

“我的朋友?”王耀觉得可笑,“您居然想跟一个下等人做朋友,实在难以想象。”

 

本田菊笑道:“我说过,您是出类拔萃的,值得我另眼相看。”

 

“您还真是抬举我了。”王耀强压下怒火,“无论如何,柯克兰先生会愿意交您这个朋友。”

 

本田菊笑得别有深意:“那么您呢?王桑是否把我当成朋友?”

 

王耀躲开本田菊摄人的冰冷眼神:“如果本田先生解了洋行的燃眉之急,我必然尊重您。”

 

本田菊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但他暂时不打算逼得太紧,他向后靠到椅背上:“王桑可以向柯克兰先生复命了。”

 

“多谢您,本田先生。”王耀如释重负。

 

服务员送来两人点的菜,食物使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些,进餐时两人都没再说话,吃东西至少可以让人的嘴不闲着。

 

用餐结束后,王耀要求结账,本田菊却拦住他:“王桑,我知道您生活拮据,如果柯克兰先生让您掏钱为他交际就太不近人情了。”

 

王耀无语,他邀请本田菊虽然是个人行为,但的确是在亚瑟的指示下进行的,而亚瑟并没为他提供资金。

 

“是我请本田先生的,怎么能让客人掏钱?”王耀坚持。

 

“王桑,在我面前就不要在意面子了。”本田菊说着便有些霸道地结了账。

 

王耀心里极不是滋味,一股憋闷的情绪郁积在胸口散不出去。

 

王耀和本田菊一起走出饭店,在门口的台阶上道别。

 

“我很期待与您再次见面,王桑。”本田菊的语气里竟有几分真诚,但那惯有的阴冷仍无法忽略。

 

“我会向柯克兰先生转达您的意愿。”王耀故意避开本田菊的意思。

 

忽然,第三个声音介入两人的对话:“耀?你怎么在这儿?”

 

王耀转头一看,也有些惊讶:“阿尔?”他下意识转头看看本田菊,后者保持着一贯的微笑,王耀莫名其妙觉得尴尬,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感到心虚:“我约本田先生吃午饭,和他商谈合作的事。”

 

“亚瑟的命令?”阿尔语气不好。

 

本田菊在两人间来回扫了两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立刻上前打圆场:“看来二位还有事要谈,在下就先告辞了。”说着便步下台阶离去。

 

只剩王耀和阿尔两个人,王耀觉得轻松了许多,但旋即又更尴尬了似的。两人沿着黄浦江向前走,江风徐徐,吹开阿尔风衣的下摆,露出他没换下去的骑装。

 

“好久不见,阿尔。”王耀用一句洋泾浜英语问候,这种简单的、改良了的英语句子在上海非常流行,虽然王耀能说流利的英语,但是也喜欢使用更符合中国人语言习惯的表达方式,而上海的洋人也早就接受了洋泾浜英语,甚至也经常使用。

 

“我除夕那天去过你家,你不在。”阿尔说。

 

提起除夕夜,王耀再次感到对家人的愧疚,但同时又因为阿尔的关注而心里暖融融的:“那天我去找弗朗西斯了,他精神状态很不好,我陪他聊了一夜。”

 

“关于亚瑟?”阿尔突然说。

 

“你怎么知道?”王耀很吃惊。

 

“只有亚瑟不知道。”阿尔有些不屑地说。

 

王耀苦笑:“我不想知道太多他们的事,我只在乎洋行能不能运转下去。”

 

阿尔调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忠于亚瑟。”

 

王耀摇摇头:“我怕的是没钱养家。”

 

“这是个现实的问题。”阿尔转眼看到路边走过几个跟在洋主子身后的中国仆人,谦卑猥琐,永远像虾一样弯着腰。

 

王耀瞥了一眼阿尔风衣下露出的马裤和靴子上的泥,不禁问道:“阿尔,你是跟亚瑟去跑马场了吗?”

 

阿尔有些意外地看着王耀:“你的观察力惊人。”

 

王耀置之一笑:“替亚瑟工作这么长时间,这点小事还是知道的,他经常骑马——而且除了跑马场,租界里没有哪能粘上这么多泥。”

 

“逻辑不错。”阿尔说。

 

王耀想了想,还是问道:“亚瑟又劝你来洋行工作了吗?”

 

阿尔无奈地哂笑:“是的,他还是没放弃。”

 

“那你的想法呢?”王耀追问。

 

“我拒绝了。”阿尔毫不犹豫。

 

王耀顿感失落,但又不想就这么放弃,他顿了顿,小心斟酌词句:“阿尔,如果我以朋友的身份恳请你来洋行帮忙,你愿不愿意考虑一下呢?”

 

阿尔停下脚步,皱起眉头看王耀:“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王耀不想惹阿尔不快,但该说的话总是要说:“洋行这段时间确实很糟糕,如果再没有好转,亚瑟只能撤出上海回英国去了。”他想了想,又说:“我承认,我来求你也是为自己考虑,但洋行不只是柯克兰家的产业,弗朗西斯为它付出了半辈子心血,要是洋行倒闭,他是最难过的一个。”

 

“但他不愿意回来。”阿尔毫不留情地指出。

 

王耀叹息一声:“他和亚瑟之间的问题没解决,但他不是诚心想毁掉洋行。”

 

阿尔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耀,我们别再谈他们的事了,我送你回家吧。”

 

王耀不好再劝,只能罢了。

 

两人无言地并肩走着,不知不觉,天上飘起零星小雪。上海的降雪很少,而这个时节一般不会有雪了。王耀漫不经心地看着轻盈飘落的雪花,这些冰凉的小小结晶落到脸上立刻就化了,产生片刻灼烧的触觉。

 

“耀,你想过离开上海吗?”阿尔忽然问。

 

王耀想了想,摇摇头:“没想过。”如果连上海都待不下去,王耀不知道整个中国还有哪里能讨生活了。

 

“我听说你的弟弟在英国读书,你自己没想过去另一个国家生活吗?”阿尔追问。

 

王耀这才明白阿尔的意思,但是他更加难以回答,要去国外生活吗?他从未想过。送小越和小泰下南洋的时候他不是没羡慕过他们,但是他无法想象自己也踏上一条去往异国他乡的船,从此以后远离故土。

 

“我是去不了外国的,”王耀说,“我还有湾湾,还要让她平平安安读完书——再说我也没法在外面生活。”

 

阿尔有些失望:“你只是害怕改变而已。”

 

谈话似乎又向不愉快的方向发展了,两人默契地不再聊下去。

 

送王耀回到弄堂口,阿尔准备告辞:“我要回去了。”他不想再碰见那个跟王耀是邻居的奇怪俄国人。

 

“路滑,小心些。”王耀轻声嘱咐。

 

“我会的。”阿尔点点头。

 

不料这时准备开工的小菲一路扭了出来,她一看见站在弄堂口的阿尔便立即热情地扑过去:“哎呀先生好久不见啊!”说着一把抱住阿尔的胳膊。

 

阿尔莫名其妙,不禁皱起眉头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抱歉,女士,我不记得见过你。”

 

“先生贵人多忘事啦!今天不想人陪吗?”小菲像条蚂蝗似的又贴上去,扯着阿尔的袖子不放。

 

阿尔尴尬地看了王耀一眼,无奈又着急地向王耀解释:“我真没见过她,相信我!”

 

王耀倒是见怪不怪,他把小菲从阿尔衣服上扯下来,将她娇小的身子转向另一面:“别乱缠人了,快走吧你!”

 

“哎,真是的!”小菲不满地咕哝着走了。

 

阿尔再次对王耀解释:“耀,我从来不和妓女打交道,你不要误会!”

 

王耀笑着说:“跟你没关系,她见着谁都是这一套,让她缠上可不好脱身。”不知为什么,阿尔特意向他解释让他心里颇为受用。

 

阿尔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问:“她住在这一带吗?”

 

“可别提了!她刚搬到小越小泰他们空出的房子里,跟我成邻居了!”王耀也是无可奈何。

 

阿尔笑道:“有这么个邻居还真是热闹。”

 

“别说笑了,天天闹得我不安生。”王耀苦笑着说。

 

两人告别后,王耀回了家,阿尔独自走回和平饭店。

 

回到饭店的房间,阿尔发现亚瑟正挺直脊背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等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阿尔不快地问。

 

亚瑟从容地站起来:“我想你也收到路德维希·贝什米特的请柬了。”亚瑟扬一扬手中的纸片。

 

“没错,”阿尔说,“但我不准备去。”

 

亚瑟并不在意阿尔的拒绝:“你要跟我一起去,这是个重要的机会。”

 

“我不觉得是我的机会。”阿尔毫无感情地说,他把外套脱下来往床上一扔,不去看他的表兄。

 

“我还没告诉你:这个画展的主角儿——路德维希的朋友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和王耀关系很好,如果你关注王耀的生活,不如去认识他一下。”亚瑟冷静地说。

 

“我知道,”阿尔有点别扭,“我见过瓦尔加斯开车来接王耀。”

 

“你不好奇他们究竟做些什么吗?”亚瑟故意拉长语调。

 

阿尔转过身来:“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我只是告诉你,可以去画展上问费里西安诺本人,去或是不去由你决定。”亚瑟说着把请柬扔在床上,走出房门,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

 

阿尔拾起床上的请柬,久久地凝视着上面的字样,却没有真的在读。


tbc

评论(16)

热度(31)